第07版:香樟树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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啼笑皆非的“癞嘎卜”(老记忆之二十六)

文 阿Q

对于我来说,漫步苏河时,与其是欣赏两岸水景交融的景致,毋宁是羡慕年轻人奔跑时精神抖擞的青春活力,依稀感觉岁月静好,默默祈祷时光能否像我们行走那样,慢些、再慢些。遗憾的是,日月仍匆忙地在我们身边如梭奔走,只有留在记忆里的“故事”挥之不去。

我边走边看边听,走到了与苏河步道毗邻一处高楼小区的停车点,几十辆轿车正有序停泊着。一个穿着时髦的外婆手指着停泊的一辆辆轿车,一个4岁的小男孩,如报菜名似地报出每辆轿车的“车名”,让我惊叹不已。时代在飞速发展,被誉为“东方之珠”的上海,每天有日新月异的美景,登高望远,公交、地铁、轻轨、私家车、出租车、有轨电车等在通衢的大道川流不息,甚至还有高科技的滋悬浮列车,而在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,上海仅有绿皮车、公交和自行车当作人们出行的交通工具,而能租一辆蓝白双色的250K“差头”(也称“癞嘎卜”出租车),算是出手阔绰了。

一个驾驶过“癞嘎卜”的朋友和我说,或许你走过千山万水,看过星辰大海;或许你坐过的车比我走过的路多,但总有些车型让我难以忘却。在70至80年代,250K“差头”的出现,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,一下子风靡上海街头,是当时上海火车站的一道耀眼的风景。它外形圆滚滚的,可折叠的车篷形似乌龟壳,启动时一冲一冲,一窜一窜,再一冲一冲,像极蛤蟆跳跃,上海人称之为“小乌龟”或“癞嘎卜”,它不仅承担了较大的客运量,同时也成是街头巷尾招人围观、讨论的话题,发生的一个又一个烟火气萦绕的故事,令人啼笑皆非。

乾德坊弄堂邻居小美长得靓丽,是三甲医院的护士。平时穿着白大褂、戴着护士帽,美若天仙,上门说媒的婆姨多的数不胜数。但小美从没耳热心跳过,媒婆只能偃旗息鼓,叽里咕噜怼小美是“栖高枝”。一年又一年,小美成了30岁的大龄姑娘,她娘是天天唠叨,媒婆则暗暗窃喜。

国庆节的那天,三辆贴着喜字的“小乌龟”开进了弄堂,不亚于如今驾驶着高档奔驰和宝马迎亲,十分气派威风,出来看热闹的邻居是络绎不绝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新郎一脸喜气地下车来接新娘,发糖果给围观看热闹的孩子,伴娘伴郎则将嫁妆如樟木箱、丝绸被褥、“四喇叭”等一样样装进“小乌龟”。邻居这才恍然大悟,纷纷议论小美风风光光地嫁入了豪门。弄堂里待嫁的姑娘又是妒忌,又是羡慕,窃窃私语,今后嫁人就要向小美那样讲究,不能将就,仅有的一次婚嫁,要么不嫁,要嫁就不能委屈自己。

80年代初期,家里若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算是家境殷实了,而能乘坐“小乌龟”算是上等待遇了。过街楼的阿六头,因为小时候罹患癞痢,斑斑驳驳,大家都叫他“瘌痢头”。瘌痢头虽然读书学习没精打采,但是脑子活络,小算盘打得十分了得,毕业后配在餐饮公司摊大饼、煎油条,常被父母挤兑说“没有出息”。忽然有一天,瘌痢头开了一辆“小乌龟”回家,令左邻右舍刮目相看,说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。原来,瘌痢头稍无声息地辞职当上了时尚的“差头司机”,赚到了第一桶金,成了弄堂里第一个万元户。

大家围着瘌痢头问这问那,油头粉面的癞痢头口若悬河说“故事”,大家听得是津津乐道。这时,弄堂里的几个小孩子,围着“小乌龟”摸摸推推,像是发现了新大陆,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主意,他们齐心协力,喊着“一二三四五”,硬生生地将“小乌龟”推了个侧身翻。瞬间,孩子吓得目瞪口呆,大点的孩子见闯祸了,拔腿就跑,小点的孩子也跟着作鸟兽状散去。邻居小刚发现“小乌龟”歪倒在地上,匆忙到瘌痢头家相告,瘌痢头明白定是孩子好奇“白相”闹的,就不去追究和责怪了。

在当初刚新建的上海站火车站,最抢眼的就是“小乌龟”排着长队侯客。“小乌龟”起步价1角5分,3分一公里,生意是应接不暇。瘌痢头自从驾驶“小乌龟”后,对弄堂里的邻居是有情有义,谁家需要用车,只要打他的BB机,随叫随到,热情周到服务。张家媳妇去医院分娩,瘌痢头开车接送;王家小孩出院,他也开车接回;李家阿婆中风,他也驾车送去医院;赵家儿子当兵,他送到火车站……瘌痢头对邻居的热情好客,大家都看在眼里、记在心里。俗话说:送人玫瑰,手有余香。邻居严阿姨看中癞痢头是个忠人之事的好小伙,就将漂亮女儿嫁给了瘌痢头当媳妇。

都说留不住的是岁月,留得住的是记忆。历史的车轮驶到1983年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大江南北,尤其是市政交通改革更是势如劈竹,东欧和日本等国的轿车先后被引进国内,“桑塔纳”取代了“小乌龟”,成为了新型的出租车,讨人喜爱的“小乌龟”渐渐销声匿迹,再也难觅踪影,现如今,只能在博物馆里才能偶尔看到“小乌龟”的身影了。

新闻晨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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