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阿Q
时光易逝,人生易老。一转眼,已走过甲子之年,我们这些50后,两鬓染上了霜雪,脸庞刻上了皱纹,背些许驼了,走路也些许蹒跚了,记忆也似乎渐渐衰退。虽然走过风雨,经历了悲喜(插队、回城、下岗、待退),遭遇潮起潮落,但是看穿、明白了许多,更醒悟、淡忘了许多,变得释然从容了。在人生这条历史的长河中,有些过往,是值得一生去铭记的,那就是童年那些最美好的记忆——夹在课本里的一张张五颜六色、图案精美的糖纸头,它伴随着我们成长,也见证我们的喜乐。
我们这代人,是生在新生会,长在红旗下,同时也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,似乎不惧怕苦,而感恩是打小就深深烙在骨子里面的。偶尔能吃到一粒糖,感到既甜蜜又兴奋,糖纸头舍不得丢弃,用小手抚平,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里,收集、珍藏起来。那时生活相对拮据,若不是过节或招待客人,父母是不会买鱼肉、糖果的。收集糖纸头,只能期盼春节,我会央求父母,买些什锦糖,它品种多,当然糖纸头花样也多。过年,凭着自己的努力(走亲戚寻找糖纸头,串门拜年讨要糖纸头,小伙伴之间调换糖纸头),我的课本里像是变魔术似的,忽然会增加许多五颜六色,图案精美的糖纸头“藏品”,自是洋洋得意。
寒假结束开学,我带着夹糖纸头的课本上学,想在同学面前显摆,孰料半途却杀出个程咬金,是班级被称作小公主的婷婷,手里捧着本精美的日记本,打开让人瞠目结舌,夹着的几乎全是玻璃纸(塑料纸),且图案栩栩如生。我十分惊愕,当时我们过年吃的什锦糖,都是反面刷薄蜡的糖纸,而高级糖果才用玻璃纸包装,殷实富裕家庭才愿意买口感较好的玻璃纸糖果。若有几张玻璃纸夹在课本里,那是“鹤立鸡群”,在同学或小伙伴中,绝对能扎足台型。正在同学争先恐后翻看婷婷课本里的玻璃纸时,我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,羞得逃之夭夭。
婷婷是坐在我后排的漂亮同窗,她画的卡通童话,经常能在黑板报上看到,受到同学的追捧,由于她是富裕家庭的小姐,感觉是高不可攀,即使我俩一起出黑板报,也默默无语,中间相互没啥交流,完后也没有道别就各自回家。一日上学,我发现书桌兜里有本新的笔记本,扉页上写着一行字:“希望携手出好每期图文并茂、受同学点赞的黑板报。”翻开笔记本,里面夹着一张张精美靓丽的玻璃纸,还有四联张的玻璃纸,是人见人爱的唐老鸭和米老鼠,顿时,我激动得脸红心跳,终于有了能显摆的玻璃纸,在弄堂里能与小伙伴媲美了,让他们刮目相看。
收集糖纸头也有学问的,先是将卷曲的糖纸用光滑的硬物来回压平,然后再将它夹在书本里。而玻璃糖纸就比较复杂一些,先要在器皿里放些水,再将玻璃纸浸泡在水里泡一会儿,随后取出摊平张贴在玻璃上,等到干后细心取下夹在书本里,就不会起皱褶。
那时各家糖果厂都有自己的美术画师,图案有山水、花卉、卡通、生肖、人物等,名目繁多,各有千秋,我们小伙伴们会聚在一起,各自拿出一本夹有糖纸的课本,相互欣赏或调换,若发现自己喜欢图案的糖纸,则一张换一张,而玻璃纸则能一张换几张,而换糖纸头,则是儿时最大的乐趣和享受。
糖纸头不仅能观赏,而且能猜谜,猜糖纸头是当时最时兴的游戏。就是各自拿出一张糖纸头,用手将印刷的厂名遮住,谁猜对了,糖纸头就归谁,若猜错了,就能挑一张对方手里的糖纸头。最神奇的是玻璃纸,不仅能欣赏、猜谜,而且能把玩。先将夹在书本里的玻璃纸取出,再平整地放在伸直的的手掌心,不一会儿,变魔术似地,瞬时奇迹出现了,平整的玻璃纸会缓慢地由两边向中间卷曲起来,渐渐地变成筒形状。小伙伴们看得目瞪口呆,啧啧称奇。
喜欢收集糖纸头,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,而收集的巅峰时刻,莫过于一年一度的春节。从年初一开始,我或是去邻居家拜年,小嘴越甜,叔叔阿姨给的糖果就越多;或是漫步于热闹的街市,眼睛像探照灯一样,搜寻着游人过客丢弃在地上、被风吹到角落的糖纸。尽管脚底走得发酸发麻,我却丝毫不觉得疲惫,带着“满载而归”的糖纸回家,仍旧喜不自胜,一边整理一边暗自窃喜。那种快乐和幸福,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。
岁月荏苒,日月如梭。在富裕的经济和丰足的物质条件下,人们越来越注重生活的质量,少油少盐少糖已成为健康生活的指南,吃糖果的人也逐渐减少。能够说出糖果品种的人,更是凤毛麟角。而我们这代人,却能如数家珍:椰香浓郁的椰子糖、酸酸甜甜的话梅糖、有嚼劲又不粘牙的花生牛轧糖、能吹泡泡的泡泡糖等。其中最受欢迎的,莫过于奶香四溢的大白兔奶糖。在那个没有手机、没有w ifi的年代,儿时生活并不枯燥乏味,糖果和糖纸就像春风一般,一次次甜蜜了我们的苦难生活,也丰富了我们的单调娱乐。它们时时在我的记忆里熠熠生辉,令我沉醉,令我怀念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