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版:香樟树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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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亲戚,儿时梦里开出的花(老记忆之四十二)

文阿Q

我们与女儿隔着一条浩渺的太平洋,相互之间除了微信视频交流,在许多事情上是鞭长莫及。尤其逢年过节,看到窗外觥筹交错,听见邻家传出欢声笑语,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忧愁。这时,我总会想起当年乖巧的女儿承欢膝下,用稚嫩的小手紧紧拽住压岁红包,满脸笑容地说:“谢谢爸爸妈妈!”。

思念让回忆蔓延,我眼前浮现出儿时守岁迎新年的场景,那时父母会带着我们一家家走亲戚。那些温馨的画面,仿佛就在昨天。

儿时居住的大院,邻里之间关系融洽,几乎每个人都喜欢莳花弄草。其中,长得像鲜花一样美丽的花嫂,是邻里羡慕的养花能人。每当大家在养花中遇到“疑难杂症”,便请花嫂“会诊”,花嫂总是乐意相助,并开出治疗药方。于是,花木在她的呵护下,总能逢春爆出嫩芽,接续含苞待放。

我曾告诉花嫂,走亲戚,是我梦中的花,不知几时能绽放?花嫂轻抚我的头顶,微笑着说:“等你看到我种的大丽花、金光菊、四季海棠盛开,你心中的花也就跟着绽放了。”

早春二月,草长莺飞,我忽然发现花嫂家门口花盆里的金光菊,开出一朵朵像云彩般漂亮的花朵,远远就能嗅到飘散在空气里那股清雅的芬芳。我兴冲冲地回家翻开日历,看到再过一个星期,春节即将到来,梦中的期许总算要盼到了,能跟着父母,屁颠屁颠地去走亲戚了。

按照习俗,一般年三十阖家团圆聚餐,唠嗑守岁。初一,我们给父母和长辈拜年,聆听他们的教诲,口袋里装满了长辈们给的糖果、花生和瓜子。俗云:“躲得了初一,躲不过十五”,初一和十五,往往不走亲戚,因为初一和十五是人们虔诚地去寺庙烧香拜佛的日子。所以,从初二开始才走亲戚,一直要到正月十六才结束。

这期间,几乎是泡在酒醇中,沐在香味里,尽情啖尝珍馐美食,享受玩耍的乐趣,体会亲情的温馨。每到一个亲戚家,我们都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和关爱。那些日子,是我们童年最美好的回忆。

父亲18岁就离开父母,坐绿皮车到上海打工。他的工友都是浙江相邻,不仅配偶是同乡,而且孩子出生的年龄也相仿。老家有个习俗,为了让在异地飘泊工作的有个照应,头胎出生的孩子会拜个过房爷或过房娘,旨在维系亲情,日后遇到事情,能够相互给予关心帮助。于是每年过节,父亲会带着我们兄妹5人,去同乡工友家作客。

走亲戚的第一站,理所当然去父亲的过房儿子家,他家住老西门。我们是走到康定路乘23路电车,到了老西门站下车,穿过一条弄堂,就看到他的家了。我最喜欢去他家走亲戚的原因,是因为爷叔不仅烹饪技高一筹,而且烧得都是我喜欢吃的菜:白斩鸡、鳗鲞烧肉、清蒸河鲫鱼塞肉、皮蛋腊肉咸鹅拼盆,油煎小黄鱼等。尤其喜欢合家欢鸡汤,里面蛋饺、肉圆、鱼圆、虾干、爆鱼都是爷叔手工绝活,味道不亚于婚庆酒席上的菜肴。

吃饱喝足打着饱嗝,爷叔会叫大女儿陪我们去城隍庙遛弯。在儿时的印象里,城隍庙是上海最热闹好玩的地方。九曲桥下的河水,清澈见底,簇拥着摇头摆尾的锦鲤鱼,游来窜去,激起一串串涟漪。周遭的店铺、摊位比肩接踵,商品琳琅满目。走到小人书地摊,看到翘首心仪的小人书,最便宜的只需几分钱一本,我从口袋里掏出压岁钱,买了三本7成新的“水浒”,开心得一路奔奔跳跳看个不停。

接下来初三、初四、初五则去其他爷叔家作客,吃一顿午餐就早早回家了。随后的几天里,父亲的工友也携带着子女到我家作客,最忙碌的就是父母,招待客人,沏茶倒水,洗刷烹饪,几乎一刻也停不下来。而我们这些小孩子,穿着新衣服,在弄堂里穿梭奔走,捂住耳朵放几个炮仗,玩得是满头大汗。

走亲戚有个传说,古时每到年关,“年”兽就会出来伤害牲畜和百姓。有位道骨仙风的老者,告诉人们:单人势单力薄,只有团结一心,才能其利断金,战胜兴风作妖的“年”兽。于是人们团结起来,携手带着棍棒,吆喝生震天动地,赶走了“年”兽。之后每次顺利度过年关,村民们都会相互走亲访友,道喜问好,庆祝“过年”。久而久之,就形成了过年走亲戚的传统。

其实,走亲戚的内容和礼仪,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在演变。记得在80、90年代,上海人走亲戚是热闹非凡,乐口福、糖水菠萝、大白兔奶糖、蛋糕、老酒香烟,是走亲戚的必备礼品。每家圆台面上摆满香味萦绕的家乡菜,香气氤氲,相互举杯庆贺。而现如今,随着人们的经济条件的提升,观念的更新,即使走亲戚,也不愿在私密的家里招待,而是摆在在饭店酒家。即使一家三代过年,也是相聚饭店,手机上给小辈发个红包,酒足饭饱,各自回家。

那些年的走亲戚,是我心中永恒的记忆,它如同一朵盛开的花,永远绽放在我儿时的梦中。每当我想起那些日子,心中总是充满了温暖和感激。如今,虽然我们身处不同的地方,但那份亲情和记忆,却始终将我们紧紧相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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